“还请几位客人稍候。”店小二逡巡了四周一眼,便进了屋前去禀报。
不一会儿,只见屋门突然大开,屋中人四十多岁模样,看见范蠡神色激动,就要脱口而出,“范……”
“颜大夫,别来无恙。”范蠡作揖一番,止住了他的话,笑道,“这几日身子抱恙,还要多叨扰您几日了。”
“哪里话,来进屋说。”这位颜大夫亦是笑着请我们一行进了内屋。
等进了屋,他立刻转了脸色,疾声向范蠡询道:“范大夫,你怎么孤身进了姑苏城!若是让吴人发现,可不得了啊!”
原来这位颜大夫竟是一直潜伏在吴国的越人。
“颜先生,不到万不得已范某不会来找你。”只见范蠡长叹一声,“我和我的几位朋友,还请您收留几日。”
“范大夫这是哪里话,您要是有事吩咐一声,上刀山下火海我老颜也不会说半个不字!”这位颜先生也是性情中人,慷慨道。
“多谢了,颜先生。”范蠡诚恳作揖谢道。
“你们这次来,可是越王又有什么新任务?”颜先生坐定,又对着范蠡道:“上次偷袭姑苏城,已将吴国重挫,吴国大势已去,折腾不了多久了。”
只见范蠡面色微钝,缓而笑道:“不为公事,只不过是我的一些私事罢了。”
说罢范蠡又看向了我与郑旦一眼。
颜先生听罢,点了点头,又打量的看了我与郑旦一眼,没有多说话,“我这就让小武将房间收拾出来,你们有事,随时叫我。”
“多谢颜先生了。”范蠡又对颜先生作揖道。
“客气了。”颜先生不再多言,很快便离开了屋中,和屋外的店小二小武吩咐起来。
我们跟着店小二小武来到了两间卧房,我与郑旦住在一间,范蠡与藏名安排住在了我们隔壁。
“几位客人好好歇息,有事随时吩咐。”小武道。
“多谢了。”目送着小武离开,疲惫奔逃的一天这才停歇下来。
“好好休息,别多想,过了这几日,你与郑旦便能离开这是非之地了。”范蠡上前一步,对着我温和道。
“范蠡,谢谢你。”我不知再该和他说些什么,他背着越王冒着生命危险潜入姑苏台救我与郑旦离开,而我,也为了自己执着的那份爱,得到了应有的教训,我将自己活成这样,本该是没脸再见他。
“西施……”范蠡见我眸中含泪,缓缓伸手至我面前,轻轻擦拭着我眼角的泪意,“我只希望,你能原谅我,当初送你至吴宫,我悔之晚矣。”
“对不起……”我撇过头,不敢再看他那双幽深如古井般又带着毫无掩饰情与痛的眸子,“我不值得……”
我攥紧手心,转身径直逃向屋内。
“西施!”范蠡苦涩又带着一丝颤抖的呼唤声从身后传来,而我只作未听。
“西施……”郑旦跟着进了屋来,见我靠在榻前,开口便劝道:“范大夫他……”
“别说了。”我看着郑旦担心的眸子,疲倦无力道:“我累了,让我静静。”
“好。”郑旦不再多言,只是长长叹了一声,“我只希望你们都好好的。”
一夜无眠,沉寂的黑夜,孤冷的破晓,窗外沉闷的雨水坠落声,跟着那节拍的韵律,一遍遍敲击着我早已破碎的灵魂。
故人来(四)
窗外斜风细雨斜织着,迷蒙一片,朦朦胧胧地笼罩着一方天地,又慢慢地浸入心底,莫名缠绕起万千愁绪。
已经过了一夜,不知外事如何了?
“西施,你怎么起的这样早。”我正望着窗外兀自出神,郑旦的声音突然从身旁传来。
“你醒了。”我转过头,看着郑旦,轻轻摇了摇头,“昨夜经历之事太多,不过睡不着罢了。”
郑旦轻叹一声,将披在身上的薄衫紧了紧,亦是随着我的目光望向窗外,“这雨,似是下了一夜。”
“嗯。”我点了点头,又对着郑旦轻声道:“天色还早,你再去睡会儿吧。”
“每天差不多这个时辰就要去浣衣房,早已成了习惯,这会儿倒是想睡却睡不着了。”郑旦有些苦笑道。
“一夜过去,也不知姑苏台那边怎么样了。”郑旦语气中又带着一丝惆怅道。
我听了郑旦的话,亦是心里没底,甚至没来由有一丝心慌。
突然,窗外隐隐传来一阵埙声,低沉、沧桑、悠远、哀婉,又似乎带着雨后泥土的芳香,让人想要远离这尘世喧嚣,避世桃源。
“范大夫,也醒了。”郑旦听了,在旁轻声道。
我点了点头,轻轻将窗合上。
埙声一直持续到辰时方才停歇,店小二小武的声音亦从隔壁屋外传来。
“老先生,主子已经在大堂准备了早膳,还请您与各位朋友一同前去用膳。”
“知道了,一会儿就来,替我谢过颜大夫了。”范蠡的回音又传来。
没过多久,屋外就传来范蠡的敲门